与西西里交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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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东京七年,我的生活逐渐变成了一位好市民的样子:每天在9点10分到20分之间走进办公室,不是最早,也不是最晚。晚上回到家会在吃与不吃之间犹豫一下。吃饭的话,就用买来的调味包煮一锅蔬菜,不会咸,不会甜,不会辣。休息日会去看看古庙,庙里钟声悠远,空气祥和。“所谓禅,即是不强求。”

我很冷静。

出门去见朋友或者一个人呆着,并无所谓。参与一场谈话或者一言不发,并无所谓。没有什么想要表达,想要证明,想要说服以及被说服。我不知道何谓喜悦,亦觉得那些吃过的食物喝过的酒,有过的欢笑,都飘渺不清。我不知道何谓深情,拥抱,亲吻,做爱都并不必须。暗夜难眠时,读一段色情故事自慰一番,也可排解。社会新闻离我甚远,经济、潮流我亦不关心。当我缺乏思索对象时,也会阅读。但文字只是一种脑袋消遣的材料,我既不赞同,也并不反对作者的表述。

我只是冷静。

2

千慧叫我去听关于意大利留学的说明会,就跟着她去了。别人约我的话,我总会答应的,也表现地兴趣盎然。让锡耶纳一所大学的工作人员帮我跟同事确认是不是可以先读英文的课程再转意大利语的课程。也认真询问罗马的一所语言学校是否可以帮我解决签证问题,好像的确这是横在我与他们之间最后的一道门槛。

我只不过是让时间度过而已。时间终于到了最后一场咨询,是来自西西里的一所语言学校。千慧问那里的气候如何,她怕冷。又问治安和交通如何,她怕危险和混乱。

之后我们去吃午饭,聊起家庭和个人烦恼。我说小时候父母总是吵架,每当他们吵架时,我都很想问他们为什么不离婚。千慧说她的母亲现在正着手准备离婚事宜,因年事已高,要考虑离婚后的生活问题,但决心已下。千慧是幼儿园老师,又讲了很多学校的事情。道别时,千慧说平日里相见都没有时间好好交谈,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很是开心。我却觉得空虚,因为这些交谈里我是沉默的,只是用些陈年旧想来填满时间。这些陈年旧想发生时,我还未如此冷静,也的确度过了过着一种想象生活的童年。

3

度假是好市民不致于在冷静中发疯的一道保险。我看了一看银行的余额,觉得可以出趟远门。

去东欧吗?可是我能看见自己无声地走在某些雄伟建筑里,既没有赞扬也没有欢喜。去台湾吗?去看偶像陈升的演唱会吗?可是身处那些情绪热烈的歌迷之间,我也只会保持冷静。跟与千慧的谈话一样,回味的只是陈年旧想,那些歌飘荡在我还未如此冷静的少年时光里。

哦,千慧害怕西西里的混乱。

“可能是不冷静的吧。”于是,半夜里买了机票。

4

早上9点,打开机舱门,我第一眼看到了西西里:一座山。像机场里举着牌子接机的人一样,这座山离飞机如此之近,我几乎觉得它要走过来给我一个拥抱。西西里派了一座山来迎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