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园(一)

圣诞节假期在巴黎旅行时,只坐过一次地铁,每天最享受的就是沿着塞纳河走上五公里来回,从巴黎旅行回来之后也刻意保留了走很多路的习惯。每天下班走路一个半小时左右回家,走过银座,穿过北之丸公园之后,进入靖国神社,再跑下一个大下坡,差不多就到家了。每次走进公园就开始听音乐,而空气里一直飘着某种树木的香气。wfh以后,就没法再走这条路线了,但偶尔沿着皇居跑步之后,总还是要到北之丸公园,在湖边草地躺一会儿。可是今天早上去的时候,发现草地都被划入禁止入内的范围之内,椅子也都被封了起来。园内溜达一会儿,经过一片枫叶林,初夏树叶一片新绿,驻足观赏许久,却突然悲从中来,想念起去年庭园之旅中静观过的日本庭园、游过的苏州园林,遂一记这些无价的清风明月,有情的近山远水吧。

享受庭园的记忆要向小时候追溯的话,就要回到葡萄架下的狗、姥姥家院子里的水渠,这些在局限的家庭生活环境中享受自然与季节的朴素快乐,就是造园的出发点。当然继续就向艺术化、精神化去了。但不管在审美上如何提炼,庭院的核心还是自然的风流。我去到金沢兼六园,正是所谓“平成30年豪雪”的2018年1月。旅途中带了一本五木宽之关于金沢的散文集。五木宽之是金沢的女婿,1965年结婚以后在金沢生活过一段时间并开始写小说,文章中他说自己被金沢这片雪厚之地(雪深い土地)的北国气质吸引,在这大雪之中无名地、贫穷地、孤独地活着。而离开金沢后的回忆文章,结尾也是一句“想必金沢此刻也在下雪吧”(金沢は今も雪だろうか?)。可见金沢的冬天本来雪就多,又刚巧赶上豪雪之冬。在积雪深到小腿的清早,到兼六园去。冬日名景之一就是松树的“雪吊”,用绳子把树枝全都挂起来,以防被雪压断,本是一种防破坏的对策,但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大雪之中绑成圆锥形的绳子呈现规则造形之美、功能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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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身已经冻僵了,但听到园中曲水清亮的流水声,居然有一点儿心理上的安慰作用:并不是冰天雪地!就在曲水边的亭子站着避雪。有人走过去,想着可能是抄近路的本地人。没想到她又走回来冲我招手,说:“你快来看,溪边的梅花开了一朵。”我跟着她走过去,果然曲水边上有一枝腊梅。她说:“其实开了两朵呢,可能是被小鸟啄掉了一朵,只剩这一朵了”。漫天大雪里,我们一起欣赏了这一朵楚楚动人的黄色腊梅花。

五木宽之在另一篇文章中写自己夏日的一天,一大早去兼六园,以为只有他自己,没想到看到一位老绅士带着几位年轻芸妓,也是站在这曲水边。一问,说是来等燕子花开花。据说燕子花在黎明时开,开的时候小花骨朵会发出噗的微微声响,他们在等那一声响。我想,这位看腊梅花的人,应该也听过兼六园里燕子花开的声音。

从金沢回来以后,在国会图书馆找到了兼六园名字出处的《洛陽名園記》的一个电子版,作者李格非原来是李清照的父亲。出处原文是:“洛人云園圃之勝不能相兼者,六務。宏大者,少幽邃;人力勝者,少蒼古;多水泉者,艱眺望。兼此六者,惟湖園而巳。”可惜真正“兼六”湖园已无迹可寻,而李格非和“兼六”的名头,与另一座庭园一起永存。

另外,我找到的电子版是三篇记文的合集古本,其中一篇是《真臘風土記》,哎呀想到几年前的柬埔寨旅途也是屡读此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与西西里交谈(一)

1

住在东京七年,我的生活逐渐变成了一位好市民的样子:每天在9点10分到20分之间走进办公室,不是最早,也不是最晚。晚上回到家会在吃与不吃之间犹豫一下。吃饭的话,就用买来的调味包煮一锅蔬菜,不会咸,不会甜,不会辣。休息日会去看看古庙,庙里钟声悠远,空气祥和。“所谓禅,即是不强求。”

我很冷静。

出门去见朋友或者一个人呆着,并无所谓。参与一场谈话或者一言不发,并无所谓。没有什么想要表达,想要证明,想要说服以及被说服。我不知道何谓喜悦,亦觉得那些吃过的食物喝过的酒,有过的欢笑,都飘渺不清。我不知道何谓深情,拥抱,亲吻,做爱都并不必须。暗夜难眠时,读一段色情故事自慰一番,也可排解。社会新闻离我甚远,经济、潮流我亦不关心。当我缺乏思索对象时,也会阅读。但文字只是一种脑袋消遣的材料,我既不赞同,也并不反对作者的表述。

我只是冷静。

2

千慧叫我去听关于意大利留学的说明会,就跟着她去了。别人约我的话,我总会答应的,也表现地兴趣盎然。让锡耶纳一所大学的工作人员帮我跟同事确认是不是可以先读英文的课程再转意大利语的课程。也认真询问罗马的一所语言学校是否可以帮我解决签证问题,好像的确这是横在我与他们之间最后的一道门槛。

我只不过是让时间度过而已。时间终于到了最后一场咨询,是来自西西里的一所语言学校。千慧问那里的气候如何,她怕冷。又问治安和交通如何,她怕危险和混乱。

之后我们去吃午饭,聊起家庭和个人烦恼。我说小时候父母总是吵架,每当他们吵架时,我都很想问他们为什么不离婚。千慧说她的母亲现在正着手准备离婚事宜,因年事已高,要考虑离婚后的生活问题,但决心已下。千慧是幼儿园老师,又讲了很多学校的事情。道别时,千慧说平日里相见都没有时间好好交谈,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很是开心。我却觉得空虚,因为这些交谈里我是沉默的,只是用些陈年旧想来填满时间。这些陈年旧想发生时,我还未如此冷静,也的确度过了过着一种想象生活的童年。

3

度假是好市民不致于在冷静中发疯的一道保险。我看了一看银行的余额,觉得可以出趟远门。

去东欧吗?可是我能看见自己无声地走在某些雄伟建筑里,既没有赞扬也没有欢喜。去台湾吗?去看偶像陈升的演唱会吗?可是身处那些情绪热烈的歌迷之间,我也只会保持冷静。跟与千慧的谈话一样,回味的只是陈年旧想,那些歌飘荡在我还未如此冷静的少年时光里。

哦,千慧害怕西西里的混乱。

“可能是不冷静的吧。”于是,半夜里买了机票。

4

早上9点,打开机舱门,我第一眼看到了西西里:一座山。像机场里举着牌子接机的人一样,这座山离飞机如此之近,我几乎觉得它要走过来给我一个拥抱。西西里派了一座山来迎接我。

 

 

 

(备份)在我与更好的我之间只隔着一个土耳其

   注:把以前的游记都备份一下。好在当时土耳其的部分写完了。可是同一年美好的意大利之行,就没有记录下来。
    2015年9月13日
    几乎是一离开家我就开始思考人生。

忘了从哪个时间开始,有了一种生活不能再这么继续碌碌下去的紧迫感。想要做一个更好的人,更有力量,更多的经历。除了紧迫还有不安,生命自顾自的过去,青春时光眼看就耗尽了, 但这是我想要的生活么?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困境几乎耗尽了我这个年轻人所有的精气神,不知道敌人在哪里,每一拳都打空。就是带着这样的焦虑搭上了去土耳其的飞机。

最近的几次旅行,总会跟某部电影联系到一起。缅甸的回忆里一定会伴随醉乡民谣,跟首尔搭配的是begin again,而这一次是wild。整个土耳其旅行,在我的脑子里就是演了一遍徒步的女主角。

1 负重

电影场景:Cheryl背着超重的行李,举步维艰。遇到愿意载她去镇上补给的人,但害怕的撒谎说丈夫随时会来会合。

在伊士坦布尔住了两晚后,第三天打算坐夜行bus去以弗所遗址,白天就背着我所有的行李去最后想去的几个地方。苏莱曼清真寺里停着这位苏丹的灵柩,灵柩最前方装饰着一顶小小的苏丹白色头巾。外面的小花园开满了紫阳花,披着浓密波浪长发的女孩在花园里照相,花园的旁边停着皇后苏丹的灵柩,解释牌上说她虽然不美,但靠聪明才智与开朗的笑容赢得了苏丹的心, cheerful and smiling.

从清真寺出来坐bus去kariye镶嵌画博物馆,伊士坦布尔到处都是在睡觉的猫,据说有猫救过穆罕穆德性命的传说,是神圣的动物,我不喜欢猫,以前收养过一只叫max的猫,我跟它都互相憎恨对方,但看到人家门口晒太阳睡得一点儿戒心都没有的小东西,也忍不住心生怜爱。Ayasofia里也有部分镶嵌画展露出来,可大部分只能继续在可兰经的念经声中沉睡。Kariye是个小小的教堂,外表古朴沉稳,天顶布满了镶嵌画,画里的耶稣清秀温柔,整座小教堂蓬荜生辉。著名景点是让人惊叹,但总是只顾着惊叹,被光芒刺的睁不开眼,只能在再访三访时才会觉得看见了。可是kariye这样的地方是平易近人的,像被它拥入怀。

“好了,最后就去洗个土耳其浴吧。”最著名的浴场就是锡南设计的那座隶属于ayasofia的真古董,但价格也太贵妇了。旅行书上只给出一家当地人用的浴池,也是我最后一个目的地。跟一个路过的白头发爷爷问路,想找到开往ayasofia方向的路面电车车站。他不会英文,做了个走路的手势,我猜他的意思是带我过去。于是,他,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白头发爷爷,和背着15公斤背包的我,就开始在太阳下走起路来。他偶尔用土耳其语跟我说句什么,我也就笑一下假装听懂了。地图上看起来并不远的车站,却怎么也走不到。我们穿过一片小市场,如果把路两边的广告牌里包头巾的女模特换成淘宝图,就跟中国的小市场一样。穿过市政大楼,穿过一座又一座清真寺,就这样,爷爷跟我无言的走了两个小时,走回了ayasofia。他的衬衣渗出汗,我摸了下后背,连背包都快湿透了。其实半路我就猜到他只听懂了我说的ayasofia,可不好意思开口说算了我还是打车吧。再见的时候,爷爷做了个手放胸口表示友好的手势。

时间不太够,但我就是犯了执念病,一定要去洗澡。吃了一个烤肉三明治之后背上包,坐车,又走了一个小时路,终于找到了隐藏在一片住宅区中间的小浴室。整个浴室全是大理石,脑子里响彻“罗马遗风”四个大字。这里没有大浴池,也没有淋浴,拿着小盆从接水池里舀水冲洗,胸垂到肚子上的大婶过来指着大理石石台说趴下,搓完背“啪”拍下屁股说翻身,觉得自己特别像头牲口。

等我赶到渡口坐船到长途汽车站时,迟到了十分钟,bus已经开走了。下一班有空座的车是凌晨三点。我不想在伊士坦布尔再住了,要不何苦背着行李走了一天,就不理智的要了凌晨三点的这班,满脸不开心,一副你们土耳其全国都对不起我的欠扁样子。但工作人员和其他乘客不仅帮我查票,还问旁边其他公交公司的人有没有车次,现在想起来仍然为自己的态度羞愧。

还有六个小时,去欧洲侧的船也没有了。在无聊的车站门口想怎么打发时间的时候,周围的bus司机都来问我去哪里,但没人讲英文。一个等车的年轻人过来跟我聊天,说我听到你讲的话了,虽然我的车马上就要来了,但希望能company你一会儿。太温柔了,我的抱怨怒气顿时全没了。十几分钟以后他就得走了,bus司机又过来问我去哪里,其中一个人带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说你上车。我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他的车去哪里,但小男孩开心的说你上来呀上来呀,我就上了车。

如果没有这一晚,也许我回忆里的伊士坦布尔就是帕慕克的“呼愁”,好看的姑娘小伙,博斯普鲁斯的海风,古书店里就着清风红茶旧书味道的那场关于书籍与书店的谈话,可是我跟着这辆中巴,它穿过亚洲侧的一些地方,人长的不如欧洲侧的好看,建筑物像任何一个发展中的城市,没人讲英文,旅行区那些英文流利口舌如簧的帅小伙变得很遥远。小男孩特别好玩儿,跟着当售票员,他讲土耳其文我听不懂,每次茫然的瞪大眼睛表示困惑时就逗得他哈哈笑,乘客也都摸摸他的头跟开车的司机夸赞他几句,还有人教他英文让他问我where are you from。车就这样跑在黑暗的亚洲侧,看着对面欧洲侧隐约的城市灯火。乘客上上下下,在路边不怎么好看的等着中巴。

所有的乘客都下了车,我们三个到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地方的茶馆喝茶,语言不通,我突然害怕起来,我说我要回车站。这里的人会对你边讲话边点头,似乎在说你相信我。他指着我指着表做了个睡觉的手势,我希望他说的是时间还早先带你到家里休息,可是当下却觉得他说的是我要跟你睡觉。我根本不敢看他,一直看着小男孩指着旅行书上写着的“去车站”的土耳其文,甚至自言自语的用中文说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骗我。他看我很生气的样子,终于肯回去了。到了车站快要夜里一点了,迫不及待的下车,拿拍立得跟小男孩儿拍照留念,我真的很喜欢他,可又怕大人。跟小男孩开玩笑的握手道别,因为刚见面时就假装他是大人的握手,但他抱了抱我,左一下,右一下。大人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懂,他用手指了指我的脑袋,我猜他在说我会记得你。跟女主角是一样,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卡尔维诺在《城市与眼睛之四》里写道:来到费丽德,你会欣赏架在运河上各式各样的桥梁,临街各式样的窗子,鹅卵石青石板的道路,“城市的每个地方都向游人展示着她令人惊奇的景色,你会赞叹‘能够每天都看到费丽德所包含的看不完的景致的人,他们是多么幸福啊。’”反之,你若必须再费丽德住上一段时间,或者度过余生,眼前的城市很快就会褪色,景致会消失,“你的脚步追随的不是双眼所见的事物,而是内心的,已被掩盖被抹掉了的事物。如果你觉得两个拱廊之中的一个更为惬意,那是因为在三十年前曾有一个穿绣花宽袖衣服的姑娘走过那里,或是因为那个拱廊在某一时刻里的光线使你联想起另一个什么地方的拱廊。上百万只眼睛向上望着窗户桥梁,但他们看见的也许只是一张白纸,像费丽德这样的城市很多,它们能够躲过所有凝视的目光,却躲不过那些出其不意投来的目光。”

2 徒步

电影场景:Cheryl边走边在脑海里回忆起生活的种种片段

从棉花堡坐长途bus到卡帕多西亚,车上遇到辞职旅行的泰国小伙,他就像常见的背包客一样,头发是凌乱的,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四肢放松的像去了骨一样,不在乎下一站要到哪里。其实他跟我一样,脑子里有一整部角色扮演的戏,所以他讲话的方式行动的方式旅行的方式都是这场戏的代入感。

大巴车服务员小伙的做事流程都很像,先把小货车拿出来,摆上水和点心,送完之后,再把点心一个个收起来,下次再送的时候再摆出来。每到一个休息站,他们都会把大巴车洗一遍,好像以前的人到驿站刷马一样,我心想,大巴车哪有我旅途劳顿。

早上五点我就睡不着,盘腿坐在椅子上看窗外,第一次看日出,车窗外就是被日光点亮的安纳托利亚的平原,舒缓的丘陵。奥斯曼帝国闲史里说帝国的都市总是沿丘陵而建,一是因为帝国多山地,而是因为谁也没有权利挡住别人的景观。

到了格莱梅小镇,放下东西拿了张地图我就开始进山去hiking。没走多远就遇到一间山里的café,café旁边的洞窟里搭着帐篷,支着吊床,用博物馆里经常出现的古老造型的陶罐围起的小花园,门口种了两株月季花,红色的花开在吊床前,在最崎岖的山谷间,显得特别艳丽。再往前走又遇到一间小小的gallery,树荫下摆着的红石榴造型的花瓶爱不释手,女店主长得像patti smith,她对我说enjoy your walking。我就带着红石榴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玫瑰山谷。

卡帕多西亚的山谷对我来说是红色的。

山间没有人,越走越高,越来越晒,我走的很慢。跟跑步一样,一开始脑子里会回现很多最近的事,自言自语,再到一片空。有时停下来看一眼周围的怪石,这种萝卜一样的石头像timburton。

我想,不应该对自己不满。虽说不好看但也不难看,不好看所以一个人旅行不会惹不必要的麻烦。不胆大也不是太胆小,没有胆大到去作死,但也可以偶尔冒险。不强壮但也不娇弱,体力还可以支撑我这样坐完通宵bus后到山里hiking一下。禁不住沾沾自喜起来,觉得自己要多旅行,不能浪费了这么适合旅行的肉体条件。

能感觉到自己连小腿都在出汗,但想继续走到蘑菇石头那里。尽管休息处的小哥带我向前走到能看见路的地方,还是在没走多远之后就偏离了方向。我走到整个山区的最高处,没有路,没有人,绝望的觉得我要走不出去时,歌单里放到begin again插曲里的那首“hold on, hold on there for me, because everything is coming up roses。”是啊,那就再hold on一会儿。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山谷,全是鸽子,就像gallery里有的陶瓷鸽子一样,它们停在山谷石头的侧面,听到我手机音乐的声音,一起在山谷里盘旋。这种时候,真的会想抬头看看天空问一句are you watching me?再往左边看就看到蘑菇石头在不远处,可是因为没有路,只能从一个一个石头上攀爬过去。我把大瓶装水从石头的这边丢到另一边的时候,就像电影里女主角丢了她的鞋子一样,我的水也掉到山谷下边去了,爆笑了起来,“哈哈你也太爱演了”。终于到了蘑菇旁边,每一个都是一座巨石,我站在山谷一端看山谷中间的它们,觉得小蘑菇我和大蘑菇它们都可爱极了。

回镇子的路上看见落日最后的光照到山谷间。卡帕多西亚确实是红色的。

后来跟一个人聊天时他说你的身与心都要在此时此处。可是我的心总在憧憬别处。徒步,或者跑步,就是帮我把它找回来附体。

3 夜晚

电影场景:Cheryl穿上裙子化好妆,去赴约

塞尔丘克是无花果一样甜蜜的小镇。

旅馆女老板还在准备晚餐的时候,我推门进到餐厅,下午的阳光隔着窗帘晒进来,铺着花布的桌子上的餐具反着光,整个房间都包裹在钢琴曲里。一对西班牙姐妹穿着希腊式的长裙,带着橄榄叶造型的项链。一对法国夫妻,妻子英文好一些,问老板桌上那道土耳其烩茄子imambayaldi是怎么做的。有点儿后悔自己穿了运动裤,辜负了一顿好晚餐。

第二天从以弗所遗址回来,到山顶的希腊村庄转悠,吃了饱含阳光味道的黄桃和无花果,好吃的食物总能让人心里舒坦和软和。回来吃晚餐,这一次先冲澡换了裙子才过去。跟一对意大利情侣拼桌,男生不用智能手机,他说你看其他桌子的人都在看手机。他们有的是情侣,有的是朋友,女老板把窗帘收起来说看sunset。这里的sunset不壮烈,红彤彤的太阳慢慢的隐落下去,好像告诉你明天还会来。男生亲了女孩儿一下,可是其他人还在低头看手机。

楼上是露天terrace,端了杯酒上去。小镇的夜晚真是浪漫,满天星星,微风,音乐,酒,远处隐约看得见圣约翰教堂遗址处希腊式城墙的剪影,过一会儿清真寺传来最后一遍晚祷,还有会调情的土耳其男人。他说刚才你推门进来的时候就一下抓住了我的心,我问为什么,他说你那么smiling和energetic。

在格莱梅的晚上也去喝酒,坐在love valley的石头悬崖边儿,也是小镇,但跟塞尔丘克不一样,不是在房顶,而是山顶。远处的灯光,隐藏在一个个怪石头中间,眼前的怪石头则像一层又一层凝固的波浪,脚下就是深渊,说话的声音消失在风中,沉进谷底又被吹进满天的星星里。旁边的人说看见你太开心了,我问为什么,他说你那么smiling和energetic。又想抬起头问那个虚空,are you watching me?

我一直用来要求自己,要做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所以关于自我认识的担忧,总刻意回避,可是就像床底的灰尘,你总是知道它在那里。我不如A讨人喜欢,不如B勇敢,不如C聪明,不如D能言善辩。我是one of,不是 the one。

其实只是在无谓的担忧里忘记了,我的identity就是这一路不断被提醒的smiling和energetic。

4 女人

电影情节:Cheryl在一处补给站拿到她的新鞋,这时走进来另一个背包客,她问你也是PCT?开心的过去拥抱她说a woman

在格莱梅吃早饭的时候,遇到同旅馆住着的哈萨克斯坦女孩。她从大学就开始学习土耳其语,说自己的梦想就是来土耳其生活,现在她在安塔利亚有份银行职员的工作,休假时就在土耳其各地旅行。她说:“跟你一样,我也总是一个人旅行。我有一个好朋友,她现在在迪拜工作,也是一个人,去不同的地方工作旅行。”我说你肯定很开心,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说是。声音不紧不慢。等我从山里徒步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要飞回伊士坦布尔当天,到了机场被告知航班被取消。几个肌肉发达的男人冲到航班柜台对着工作人员怒吼,很多人都在抱怨,发怒,我也是。可是柜台前的两个工作人员能做的只有改签或退款。排队退款时,旁边站了两位老奶奶,一位奶奶排队,另一位坐到一边看着行李。排队的叫另一位奶奶时是用吹口哨的,因为不想大声叫嚷她的名字。奶奶背着国家地理背包,不知道是俩个老姐妹还是老朋友相约出来玩。三个小时后才排到我,奶奶的那一队秩序有些混乱,我就让她排我前边办理,她跟我说谢谢,又跟我身后的几个人全说了谢谢。柜台小姐帮她办改签时,她叫住她,跟她比了一个领我走了两个小时路的爷爷比的手势,手放在胸口说谢谢。柜台小姐的眼睛都红了,也对她比了一下。一整个上午,每个人都是发怒的脸,只有这位奶奶。

来机场的bus上旁边坐了位韩国女孩,等飞机时我们就聊起天。她突然说起来孤独。她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在旅途中肯定也有孤独的时刻,因为这是另一个国家,跟别人在一起时候也会有孤独的时刻,但你要学会去享受孤独。”她有男朋友,但也一个人旅行,“我们是独立的两个人,他可以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只有这样互相信任,才会长久。”她长的特别好看,身材也很棒,性格也很棒。

她们的某一部分,就是我想成为的那个更好的我。

卡尔维诺说旅行者能够看到他自己所拥有的是何等的少,而他所未曾拥有和永远不会拥有的是何等的多,但旅行为我提供了一个构建想象世界的素材,在想象的世界里,我可以有一千零一种生活。

本来计划回到伊士坦布尔拍一段视频,有一首长诗叫I am listening to Istanbul.想去去过的地方把这首诗读一遍,虽然没做成,但可能也不遗憾,因为想象中遇到的每个人都在遇到他的地方,已经帮我读了每个句子。

I am listening to Istanbul, intent, my eyes closed.

(备份)Myanmar days

注:把以前的游记都备份一下。可惜,缅甸也是只写了刚到的两天。

2014年9月15日

day -1

从暹粒离开时,已经开始觉得“够了”,此行到此,便已满足。吴哥耐人寻味的庙堂之美,恐怕是图片上看起来极其世俗华丽的缅甸寺庙所无法迄及的。就是带着这样些许审美疲惫的心情到了缅甸。

从暹粒经曼谷转机到仰光。在曼谷机场候机时,看到一个单身旅行的年轻人,长相颇似steve jobs年轻的样子。旅途上的西方男男女女,大多行装不羁,民族风裤子吊带背心,随便绑的乱蓬蓬头发,人字拖。可是他不同,牛仔长袖衬衣,连领子上的扣子也扣起来,脚上黑色的短筒匡威露出黑袜子的边儿,鞋子上的白色星星干净,只拿了一本书在读。我一直看他。排队登机的时候,他走在我前边,我想,既然风景毫无期待,那么就要跟定他,他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一个半小时到了仰光。入关时我忘记填申报表,待我填好再看到他时,他已经背着行李包出关了。等我跑到门口时,哪里还寻得到他的身影。只有不认识的男人围上来问我说要不要taxi。在itunes上买了醉乡民谣的原声。缅甸的回忆里,一定是回绕着fare the well, fare the well.

仰光,跟金边一样,有个富贵的名字,让人想离开。下雨,从机场到长途汽车站,即便是这样的大都市,看着窗外,都觉得美极了。雨中的城市放佛被过滤掉了嘈杂,大概从今天开始,就要在这经过过滤的湿润天气里度过了吧。天气不好,莫名人就变得软弱下来,觉得些许无助。到了汽车站,穿裙子的司机一把拎起我的大包说follow me。那刻真想抱住他叫爸。然后就把我塞进了十分钟后就发动的长途汽车,去蒲甘。

车上只有我一个外国人,一上车,满车的眼睛都在我身上。因为傅真提到说长途汽车总是在凌晨停到middle of nowhere,所以想提前订个住处,好有人接待。手机怎么也打不出去,看到左前方的女孩在玩手机就借来一用,果然大屏幕才是王道,一路看下来,三星的大屏幕手机比比皆是,这里是华为。对方是guidebook上讲背包客人气的一家,可开口就要我多付一晚上的房费(因为check-in时间通常在中午),而且说你自己打车过来,“肯定是这样了,旅游专门城市”。到了再说吧。

百无聊赖的睡了过去,又百无聊赖的醒来,又睡去。车上的电视一直没停,也热闹了这条晃荡不停的夜路。那个年轻版的steve,大概正睡在仰光的雨声里吧。

夜行bus中间有休息。柬埔寨的休息站简直不忍回首,可是缅甸的却很干净。我尝试跟借了手机的姑娘讲话,她不会讲英文,可是声音温柔动人,如果说吴哥的美是历史况味的话,从这个声音开始,缅甸就是一曲“love me tender”.

果然,车停在了middle of nowhere,只有我一个人下车,几个当地的司机围上来问我去哪里。可是,我在哪里。书上的地图看起来从bus terminal可以步行走到guest house集中的地方,可是司机开口就是几千,看我不信拿出手机给我看地图,问世间谁最可信?google map。

选择了最便宜的交通方式—自行车。他们像抗日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日军三人摩托一样,在自行车侧面多加了一个座位,塞给我一个LED灯,就上路了。Middle of nowhere,我怀揣一个LED灯照亮前行的路,天上是白惨惨的月亮,旁边是话语不同的蹬车人。

到了镇上本来在找住处,这时过来一位马车司机说可以带我去看日出,反正我的脑子也不清晰了,便下了自行车上了马上,从一个nowhere到了另一个nowhere。

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太阳的红边,nowhere的平原上慢慢显露出一座座的红砖塔。登上最高的一座,面东而坐,四下寂静,而天渐渐亮起来,更远处的塔也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耳朵里是那首500 miles。Not shirt on my back, not a penny to my name,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way.

马车司机把我送到一家旅馆,还有另外一个女孩也在办入住,我以为她是日本人就没有搭话, hotel老板说哇她也是中国人,一个人啊。于是我俩就聊了起来,说一个人旅行的种种好处。她叫小新,看着跟我一般大,其实是属相一样,却比我大了12岁。最后我们俩个share了一个房间,接下来的两天里一直一起赞叹对蒲甘的爱。

冲凉换衣服,小新换上了从曼德勒买的隆基。她本来就瘦,穿上隆基更是显得苗条修长。旅馆离市场不远,一路走过去一路看行人。怎么能这么好看,每个人都穿着裙子,市场长买东西的妇女都把装得满满的篮子顶在头顶,热带国家的市场上充满了各种水果,尤其是香蕉菠萝和芒果。沿路都是茶馆,一家不远又是一家。矮桌干净整齐,茶杯茶碟配套,男人都坐在里面看报纸喝红茶,围坐在一起八卦。我跟小新也找了路边的一家坐下来,要杯茶配油条。这里的男人喝得是甜腻的速溶红茶和咖啡,配咸的油炸食品,油条炸春卷油饼。端上来的油条虽然是放凉的,但蓬松微甜,很好吃。我跟小新又一轮的赞不绝口。在柬埔寨,自从生吃了蚂蚁之后,就无法正视路边食物,没想到这里第一顿就这样惊喜,决定以后每天都要来这里吃油条。

吃完油条就在旁边的村子里转悠,这里的人家都是竹编的房子,房子四面通风,这样在夏季里也很凉爽,跟ankor wat一样,人类懂得如何适环境而居。路过一户人家,向里张望的时候,家里的女儿走出来邀我们进去,跟我们介绍说这里是姑姑的床铺,那边时候自己的床铺,走到她家后院晒满了衣服,一问才知道他家是洗衣服的,小姑娘讲话彬彬有礼,英文流利,后来我经常想起她,后悔没有留下一张她的照片。这里的人都那么开心被拍照,她一定也会是乐意的吧。其实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个后悔的念头一直折磨我,为什么不把拍立得带出来。游客们都背着高档相机拍来拍去,也拍他们,可是他们却不曾拥有那些自己的照片。他们是我旅行美好的回忆,我却连一个可供回忆的照片也不能回报给他们。到底为什么不把拍立得带出来呢,太恼自己了。还有为什么不带些日本的小食品零食出门呢,为什么当时遇见这个女孩的时候没有带个小礼物呢。这些后悔的念头在离开蒲甘后更加强烈,便又让我坐了八个小时长途汽车离开后,又当天坐了八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回来。可是却没能再找到这个女孩。

路上的人都对我们笑着打招呼“鸣个喇叭”“鸣个喇叭”。看到很多学生,他们的校服是白色的衬衣配绿色的隆基,都斜背着彩色的背包,骑自行车或步行在阳光下,太青春了。哪里的青春都是一样,要有闪亮的白衬衣呀。有个画面太美,一个穿制服的女孩去叫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去上学,她在门口等,门口有棵大树,她的眼睛大大的,黑亮黑亮,短头发,脸上涂了黄黄的粉,看我们看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小伙伴从篱笆门里走出来,也是齐耳短发,一样的装束。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回头看我们笑。这就是childhood吧。

一个下午,我们俩个人就这样边走边看,停不下来的赞美,兴奋度根本不像刚坐了一夜bus没睡觉的人,都是刚刚到便觉得不愿离开了,事实却是不得不离开,凌晨刚到的时候我就买了第二天去茵莱的车票。

晚饭在旅馆旁边的餐厅吃,老板骑着摩托刚从外边回来,头盔没摘还戴着墨镜就过来给我们点餐。饭菜很咸,后来我也吃路边摊的拌面,都是很咸。

吃饭的时候,小新聊起自己的经历,她到深圳十几年,做工艺品加工的行业,先是给别人打工,后来自己做,却一开始就遇到金融危机。我记得当时还在学校,cfl跟我说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就是历史,是要被写进书的。可那时这场历史对我只是报纸新闻里的谈资,是“一分钟教你看懂次贷危机”这类的文章。但对小新来说,是差点破产。她说那时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自己能够做什么,全靠等,“也许明天就会好转一些”的等,有人等得起,有人等不起。她靠家人接济才等下来。在this is new york里,white说对每一个来纽约的人,你必须相信运气。小新也说她越来越觉得人各有命,这并不是让你不努力,只是不管什么发生你都可以接受的更容易些,别拧巴。

我俩就这样喝着Myanmar啤酒,在异地的小餐厅里聊到很久。

day-2

缅甸的guest house都带早餐。在楼顶吹风吃早餐时最有度假的惬意。这里的炒饭太好吃了,老板也耐心的跟我讲做法,我问她为何不在屋顶供晚餐呢,她说因为没有执照。终于,有人跟我聊起政府了。她说外人看我们是民主了,可我却觉得还不如军政府时期,我们一直想开一家分店,可是执照迟迟拿不到,因为不知道政府里管事儿的是谁,而军政府时就知道去给谁交钱。对于平民小百姓来说,民主还是不民主,最重要的还是看落在自己身上的实际益处吧。

跟小新一起雇了辆马车去看风景,蒲甘有大片的佛塔,但是哪年何人哪种理由而建造,我丝毫不懂。有意思的倒是因为我也买了绿色的隆基穿,大家都笑。早上旅馆里的人笑着说你看起来像个学生,而小姑娘小男孩笑着说you are my teacher。卖纪念品的地方,多摆着乔治奥威尔的缅甸岁月,说来惭愧,一直到离开缅甸我都没读完。在ADANA庙门口遇见一个男孩,笑得有点傻气,从看见我就指着我笑说teacher teacher,后来到另外的两个pagoda,都看见他骑自行车追过来,远远的挥手。也许在这里当个老师也不错吧,或者来短期做个老师?这个念头一旦有了又开始在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也许真的来呢。

这里到处是一种黄色树干的树木,跟红砖佛塔辉映相配,通往塔上的楼梯往往又窄又陡,让人不得不躬身卑膝。庙堂里的佛像,多被塑的腰身纤细,跟这里的人们一样。不管是马车夫还是摆摊儿的人,看到我拿着日语的导游书,都跟我用日语打招呼。马车夫说你不要跟我讲英文,要讲日文。后来遇到在茶馆打过招呼的一个叔叔,领着一对日本夫妇参观,日语好得不得了,他说全是自学,因为想做日语导游。大概因为日本占领过吧,现在日本更是有大量投资进入缅甸。

在另一个庙口,有个女人招呼我们说我帮你们涂粉啊,当地的人脸上和身上涂的黄黄的粉其实是有防晒的功效,我跟小新当然乐意了。她说我在你的书里呢,guide book后面的读者来信部分有人提到她,原来巧遇大明星,她性格活泼开朗极了,名字叫piupiu,马车夫的名字叫moumou,大家都是叠字,我说我是lulu,这是xinxin。

下午六点就要坐车去长途汽车站,眼看着要走的时间越来越接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焦躁,不愿意再观光,我想回到市场上的那个小茶馆喝茶吃油条,看来来往往动人的身影和面孔。在伊诺瓦底江跟小新分手,她继续观光,而我打算坐坐船回去。江边树下有三三两两的妇女或洗衣服,或洗头发,或给小孩子洗澡,岸边时而路过三两座佛塔。耳机里一直听着farewell. Its farewell my true love, we will meet another day another time。怎么会这么不舍,怎么会,怎么会那么想要留下来,什么都不做的留下来,这种寂寞的心情,就像在机场跟丢那个人一样,fare the well, fare the well

在去茵莱的长途汽车上,我才想通,是因为我带着多大的恶意和不信任而来,而这里给予我的却是百分百敞开的善意和信任,可以像回到家一样的神经松弛下来。

“别的地方是一块反面的镜子,旅行者能够看到他自己的所拥有的是何等的少,而他所未曾拥有和永远不会拥有的是何等的多。”

(备份)柬埔寨游记

注:把以前发在微博的游记都贴到博客上来汇总。可惜当初柬埔寨只写到我刚刚到达。

2014年9月15日

星期五看完stand by me才匆忙赶到机场,stand by me是典型的日本语言,我已经太老了,已经开始以怒其不争的心里来看野比,可是自己不也是一样不争,野比有哆啦a梦的支撑,而我却只能像成年的野比一样,不无羡慕的说哆啦a梦是童年的朋友。

因为要到台北转机,航空公司的人一定要我在台北的宾馆预订信息才发机票,于是打电话预订,台湾本来是给我没有任何联系的一个词,可在假期开始前的那个周一,跟部里的台湾实习生去吃饭,他写邮件很好笑,是有礼貌的好笑,陸小姐,真是很久没有被人称呼陆小姐。接着lwmm突然问我圣诞的假期要不要去台湾,跟这个“自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岛屿,有种一次又一次被加强的实际联络,不能不去。提到台湾,首先当然是好吃,连飞机上的机餐都可以吃完,到了桃园机场已是深夜,去information问可爱的指路mm,不自觉得就跟着她转甜甜嗲嗲的台湾腔,定的宾馆果然只能是被利用的幌子,打电话取消的时候生怕他们会讲“大陆人就是不讲信用”解释的大半天。

在机场过夜。去商店买洗漱用品,售货姐姐也是大眼睛忽闪忽闪,说这个好划算你一定要买,最后知道我要在机场过夜时,先是带我去餐厅,可餐厅已经下班,于是她说那我给你拿点心过来吧。她要工作到十一点,所以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宵夜,旅行的第一天就奠定的这场旅行讨饭的基调,呵呵。

漫漫长夜,无眠,便觉得夜更长,五分钟就像平时的三十分钟,一夜过去,昨天的事也变成被拉长的今明之别。

早上七点半的飞机,checkin之后就去吃早餐,不愧是台湾,连机场饭这种平时要翻白眼的地方竟然也是随随便便就不错,尤其是米浆,恨不得天天有得喝。

提到东南亚,总会想起lonely planet创始人的自传,他第一本旅行书就是东南亚,他说自己绕完整个东南亚到澳大利亚,从澳洲上岸的时候,身上只有五美元。那时候我在大二,外国对我来说是别人博客里的照片和生活,还记得读到一个故事说一个老太太很向往巴黎,就想象自己生活在巴黎,将想象的生活写成博客。而第一次知道Lonely planet是不是从偶像momo的博客里呢?多半是吧。

8月9日的中午,终于到了金边。我以为柬埔寨大概跟泰国差不多,到了金边机场就傻眼,这里更像中国小城市的长途汽车站。但本也没打算在金边停留,出了机场就买了去暹粒的长途汽车票。LP的作者身上还有五美元,我则连一个美分也没有,提款换钱,变得比日本的时候更有钱,因为换了一堆几千几万的柬币。我对柬埔寨人太好奇了,连买长途汽车票都忍不住跟卖票小哥多说几句,他们喜欢穿紧身的衬衣,个头不高,平均看起来都在170左右,腰细身长,男女都如此。

车是12点30,还有快两个小时供消遣,本打算走路到车站顺便浏览下这个城市权当来过,无奈天气太热,不情愿的坐了tuktuk(三轮摩托),坐在tuktuk上,身边以及迎面而来全是摩托,诡异的是路上所遇建筑物也多标有中文,如果不是偶尔路过本地宗教风格的建筑,实在有置身中国小县城的移位感,都是一样的,从自行车到摩托车,每个人都越来越匆忙,思考跟不上外界的变化,只能加快油门。

Tuktuk把我送到车站,无事就看周围的人,一路上也看见好几位妇女穿成套的睡衣,坐在摩托车后揽着男人的腰。但卡尔维诺说,“我也从吉尔塔回来,我的记忆还包括与窗子平齐的四处飞行的飞艇,开满为水手纹身的店铺的街巷,挤满肥胖妇女的闷热的地下列车,然而与我同行的旅伴们却发誓说,只见过一艘飞过城市塔尖的飞艇,只见过一个纹身匠在收拾长凳上的钢针墨水和纹身图案,只见过一个胖女人在阳台上为自己扇风,记忆也在夸张,反复重复着各种符号,以肯定城市确实存在。”所以我不敢说这里的妇女都流行穿花色鲜艳的成套睡衣。坐在我旁边的女孩是下午一点的汽车,天气很热,她依然穿的很严实,肯定是一个老实的姑娘,也许才刚离开家到附近的某个大些的城市打工,当我说这个摩托上的城市越来越快时,却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从我所不知道的时间开始等一班汽车。

车上坐了几个吵闹的外国游客,一个摄影师似的的胖爷爷不断用他的相机拍邻座的小姑娘,我旁边坐了一个中国中年男人,左前方坐了一个日本小伙,叫岛拓也,高知县人,大学刚毕业,就出门旅行,我问他是要一年?他说要更久,不,根本没想过回程才对。我问他在金边做什么,他说在学校当老师教小朋友日文,当时心里就略过一丝不屑,这里的小孩学日文来做什么,明显是旅行者一厢情愿的浪漫情怀催生的无用,后来才知自己多错,柬埔寨是一个学好一门外语很重要的地方啊。

车晃晃悠悠走,因为前半段的路程除了窗外飞扬的尘土就没什么了,我一直在睡觉,路上休息时下来走动一下,除此以外便是睡觉。慢慢的,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热带起来,大片的稻田和芭蕉叶,从飞机上看,底下便是成片的稻田,黄绿相间,但也有成片的区域是水滩,雨季的缘故。

已经是下午五点,卖票的小哥告诉我六点就可以到,可怎么看外面还是荒郊野外,旁边的大叔拿出零食来吃,问我要不要,我说不饿,但就此开始跟他聊天。他是浙江人,来到柬埔寨修公路,他说眼下这条路就是他们在修的,从金边到暹粒实际距离有多少我不清楚,但一路上尘土飞扬的路况真是印象深刻,浙江人说这里没有高速公路所以城与城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终于我可以跟他讲一直憋在心里的一句这里好穷啊。是啊,好穷啊,你看窗外路过的人家,底下是用柱子撑起来的一层,房子是二层,可是很多都是茅草房子,不穿上衣的人坐在房子门口或者树底下,水牛在旁边吃草,一切都像高更画里的部落。浙江人说他到工人家里,家里没有任何家具,就是睡地上,白天扫一扫便是吃饭的地方,听蒋勋提到红色高棉时期,到处埋着地雷,到最后已经不记得都埋在哪里,浙江人说是啊,他们修路修道哪里扫雷的工兵便跟到哪里,有时在树上都能看到地雷,“那会不会有遗漏的地雷?”“当然有,挖到爆炸,挖土机都被炸坏了”,“那人呢”,“干活的都是柬埔寨人,死了一个人,就赔一千美金。”“这么少?”“对,一千美金他们就不闹了”。“那平时干活的薪水呢?”“一天6美元,但是柬埔寨工人很懒,很爱喝酒,每次发过薪水第二天就找不到人了,都跑去喝酒,钱花光了才回来。这里人的不攒钱,今日有钱今日醉,不过他们这样心态挺乐观的,好像没什么发愁。”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柬埔寨男人懒,后来又多次听到别人也这样说。

外面天色渐晚,太阳偏西,大片的水田里映着天空,天地被放大,不,是天地本就宽广。可是每个房子还是暗着,浙江人说我到工人家里去,有些还没有电,用蓄电池。家里不分房间,所有人住在一起,甚至在工地上有工人妻子就地生产。想起在真腊风土记里周达观记下的当地妇女生活作风开放的八卦。

又在一个休息站停下来,已经早过了六点了,可是依然看不到暹粒的影子,日本小伙跟我聊天,问他为什么要旅行,他说不喜欢日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生活方式,我立刻点头大表感同身受。接下来的路我又睡过去,晚上九点半终于到了暹粒。

周五中午一点开始出发,到机场匆忙登记,台北机场无眠的一夜,今天九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时间难熬,漫长,但正因此,tokyo,东京,现实生活,都相去甚远。

在来之前,一直听蒋勋讲吴哥之美,可因为徒听而不切实,有种憧憬也并不强烈,直到我真的到了。

“城市就像一块海绵,吸汲着这些不断涌流的记忆的潮水,并且随之膨胀着,对今日扎伊拉的描述,还应该包含扎伊拉的整个过去,然而城市不会泄露自己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手纹一样藏起来,它被写在街巷的角落,窗格的护栏,楼梯的扶手,避雷的天线和旗杆上,每一道印记都是抓挠、锯锉、刻凿、猛击留下的痕迹”

在京都Hannari散步

为微信公共号TwoToneTasty(欢迎关注)整理的京都游记。2014年的冬天,送自己的京都之旅中的一些回忆。今年也要坚持写命题作文,草稿会同步到博客上来,作为记录。

はんなり(Hannari)是京都地方话,意思是像花一样雅致又不失明亮色彩。京都人的审美,或者说日本整体的审美情趣都是讲究冷静沉稳的“凛”,比作是花,也得是暗夜里开放,冷风里开放,不争不抢,不卑不亢的那种。京都人自豪于这座“千年的都”,每次去都有新发现,找一间旅馆住下,在历史文化建筑之外,不用找什么人气排行榜,不妨只是はんなり地散几天步。

祇園附近

  • 去何必馆(京都现代美术馆)看北大路鲁山人

学术也好,艺术也好,人易被教条束缚,失去思考之自由。京都现代美术馆,名曰何必,取自孟子见梁惠王中一句“何必曰利”,意在对教条须常怀“何必如此”的怀疑精神。馆不大,但闹中取静,有北大路鲁山人作品室,日本茶室,典型日式空间感的展示设计,是进入日本审美世界的一个好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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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去いづ重(Izuju)吃不新鲜的鯖寿司

从何必馆出门沿四条通路向八坂神社走,十字路口边就是京寿司老店いづ重(Izuju).京都不靠海, 以前的人要把捕到的鯖(青花鱼)用盐轻腌一下,再翻过山运到京都来,鯖寿司表面用海带包裹住,调味不用酱油和山葵,而是盐与醋。在保鲜不再是问题的现代,鯖寿司作为京都饮食文化的一部分依然被受人喜爱。12月到3月的冬季还能吃到热的蒸寿司,也是地方特色食物,不妨吃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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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去月ヶ瀬(Tsukigase)吃餡蜜(Ann Mitsu),去鍵善良房吃凉粉儿

餡蜜从明治时代流传下来的一款传统的日式甜品,由寒天冻,蜜红豆,白玉团子和水果组成,吃时会淋上黑糖熬成的蜜酱,因为多在夏天吃,所以一般也爱加冰淇淋。

鍵善良房也是三百年的一家和果子老店,店里的茶室里吃得到葛粉做的凉粉儿,日语里叫葛きり(kuzukiri),也是淋上黑糖蜜酱。

餡蜜是撒娇的什么都要,葛きり是自律的一杯素净。吃的甜甜蜜蜜,再去八坂神社求个恋爱上上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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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寺附近

  • 去河井寛次郎記念館看陶艺

除了开头提到的“凛”,我觉得“素朴”也是日式的审美,大概这也是陶器受欢迎的原因吧,千利休用的茶碗也是看起来非常简朴的陶器。河井寛次郎是一位倡导民艺的陶艺家,提倡返璞归真,日常实用之美。其实细想很有意思,日常中人们喜欢实用,而艺术家从中提取美,使其又高于日常。纪念馆就是他的家和工作室,他说:“工作即生活,生活即工作。”现实中我认识的过到这种境界的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走世界的偶像土摩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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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去大喜书店买书,去今西轩吃红豆饼

京都有很多书店,大喜是其中以“建筑师的书店”为特色的一家,店主夫妇二人都是建筑师,书店也是他们的事务所,两排书架摆的全是建筑设计美学类,桌子上放着料理相关的书,书旁的小卡片上写着自己的推荐话语,书店氛围温暖,有一技之长,有一方天地,多好!

今西轩是一家小小的做红豆饼(Ohagi)的店,不注意的话大概路过了也看不到。お萩(Ohagi)就是红豆包糯米,其实和果子的精髓就是红豆和糯米呀,这家的红豆饼甜味刚好,不用喝茶我也一口气吃掉好几个。不过早上九点半开门,很快就会卖光,恰好有的话,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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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原附近

  • 去志る幸(Shirukou)喝一碗味噌汁

如果说韩国人离不开泡菜,法国人离不开法棍面包,我这个山东人离不开煎饼馒头的话,日本人就是离不开味噌汁。有首かぐや姫(Kaguyahime)唱的老歌叫妹妹,哥哥唱给出嫁前一日的妹妹,每次听都很感动,其中一段歌词唱说:“妹妹啊, 父亲也走了,母亲也走了,只剩下你 ,只剩下你让我牵挂。 明天离家之前,记得把味噌汁的做法写下来。”这家志る幸(Shirukou)的白味噌甚是美味,可点一份借千利休之名的利休便当,喝一碗和风味道的味噌汁,假装跟千利休风雅地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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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去Soiree做一个旧时代少女梦

Soiree店里总是昏昏暗暗的蓝色,因为蓝色灯光下女生看起来更美,吃的是五彩斑斓的果冻,杯子上是画家東郷青児画的少女,诗人吉井勇赞这家店说:“坠进咖啡香,胜过昨晚梦乡。”店里没有音乐,“嘘~”欢迎进入一个旧时代的少女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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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去Salon de the FRANCOIS喝咖啡思考人生

弗朗索瓦咖啡厅开业于昭和9年(1934年),昭和16年改装过后一直保持到今天,,创业者立野正一是个社会主义信仰者,店名源于画家让·弗朗索瓦·米勒之名,当初开这家咖啡厅是为左翼人士提供聚会谈论的场所,太宰治在京都时也经常光顾。所谓昭和风情,就是那个年代日本人对欧洲文明的向往与模仿。咖啡厅名列国家有形文化遗产。淋蓝莓酱的起司蛋糕, 布丁都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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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有太多种玩法,有太多掀开门帘就是别有一番天地的店,我也有自己私藏不想分享给任何人的一些去处,收拾行李,也去找属于你的京都吧。


2014年冬天的这次旅行,带了几本书,住在一家叫十四春的老房子旅馆里,往往在一家咖啡店一坐就是一晚上,在一家寺院里一坐就是一下午,最喜欢一家叫月亮与六便士的咖啡店。不过我的旅行作家梦应该可以破灭了,因为旅途中最好的部分总是不足为外人道。

直到长出青苔-屋久岛之旅(二)

    55日从民宿checkout去白谷云水峡,让我先忏悔一下。我又开始骗取别人的同情心了,一开始是吃饭时没有别的客人,我就跟民宿阿姨吐槽工作啊东京的生活啊压力啊,后来阿姨就开始早餐也陪我吃,晚餐也陪我吃,跟我聊天。大概她觉得的我已经心理不正常了吧,可我明明是为了搞笑才吐槽的啊,为什么就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阿姨不仅给我加菜,最后房价还打折。整个人都尴尬的想立刻晕倒,为什么我又骗取别人的好意!

    在出发前一天才看了电影《物のけ姫》(幽灵公主),森林场景即为屋久岛的森林,尤其是白谷云水峡这一带,路过一片纯绿色的苔藓森林,根本就是二次元动画世界。这段山路的终点是一块叫太谷的山顶大岩石,无尽的森林在眼前展开。每当看到这样的景色,我首先是羡慕日本人,羡慕他们拥有这样丰富的自然。可是柴先生却担忧地说现在的森林已经不如从前了。

    幽灵公主里宫崎骏讨论了人与自然相处的问题,理想当然是如少年阿西达卡所向的共生,但现实却是屋久岛曾经也以林业为主。屋久岛有很悠久的山神崇拜传统,现在不管是公交车的车身还是旅行社的册子上都能看到对山的敬意。屋久杉曾经被视为神木,禁止砍伐,最初的砍伐记载于1560时用于神社建造。进入江户时代(1640年)以后,为了缓解岛民的贫困生活开始大规模的砍伐。柴先生说日本国家的开始是从明治时代,即19纪末期,森林收归国有,可是这期间岛民生活艰难,也跟政府打官司争取过森林所有权。电影里的黑帽女大人所带领的村民即表现了这样人类的困境。但这段时间砍伐还是被禁止了。

    第二次更大破坏性的砍伐开始于战后昭和40年代以后,岛上居民也在同时期到达了人口数量的顶峰,约两万人。那时候的柴先生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上京求学,先后进入中央大学,法政大学学习,但又先后的退学。正是在东京的这段年轻时光里,他与其他有志于保护屋久岛原始森林的年轻人一起开始了为屋久岛自然保护而奔走,持续至今。他们叫自己屋久之子。前面提到叫停西部林道的改建即是在他的组织下达成的成果。

    现在屋久之子是在永田沙滩边上的一座民宿,理想的房子里一定有一张大大的桌子,家人朋友们围坐一起吃饭聊天,托斯卡纳艳阳下是这样,这里也是这样。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海,偶尔海风吹响风铃,书架上放着柴先生的一部分书,可以随便抽出一本,面朝大海地读,我开柴先生的玩笑说全是严肃的书呀,历史类自然科学类社会学类比较多。日本居室里有围炉里”词,房间保留了这样的设计,围炉夜话。下午去checkin时候,拉开门看到这个房间,安静沉稳,忍不住屏气宁息。柴夫人正在厨房准备晚餐,没有听见我,我站在厨房一边,透过玻璃看她,觉得可以一直看下去。

    屋久岛的日语发音是yaku,跟发音一样,植物种类繁多,当然草药也很多,柴先生在他所写的关于屋久岛医疗状况的调查里也提到说岛民有很久的使用草药养生治病的传统。跟肉的发音一样,所以鹿肉烤着才好吃哦,哈哈当然都是牵强附会啦。因为黑潮经过,这里的鱼也很好吃(可惜我不懂)。

   这个房间的神奇之处在于,我与主人,与其他的客人,都是初次见面,但这里有种让人可以敞开心胸谈话的气氛,柴先生坐在一边,聊屋久岛的自然,屋久岛上的人,他的思考,当然也有担忧。每个人都说了很多话,层层叠叠深深浅浅,正如这里的森林颜色。

    晚上去看了海龟下蛋,一记。

    56日,下雨,撑伞在附近散步,雨天里的绿色更是鲜亮,惹人爱。柴夫人说虽然这里生活很简单,吃饭,做饭,收拾,睡觉,好像没什么内容,却觉得这就是生活。是,这几天听到几个移居到岛上生活的人的故事,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向往大自然,但也冷静地知道我做不到。不是任何人拦着我去过我想要的生活,是我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不是城市圈住了我,而是我根本就离不开城市,是着生植物。我的生活就是客串在别人设定好的场景里,拍拍照发出些好美好可爱类无意义的赞叹,去掉咖啡店///公司等人工设施,去掉别人那里看来的意见和评论,我自己也剩不下什么。不管是在托斯卡纳,还是在这里,生活的样子是真实的,脚踏实地的,所以才会无端起乡愁吧。

    57日,返程。checkout时候,女主人摘了一片叶子相送,名字叫motherleaf。第二天,就是母亲节了。    

    ps,柴先生的故事,还听来了私人八卦,就不写出来啦哈哈。他说的对,人与人的相聚,令人珍惜。

    

直到长出青苔-屋久岛之旅(一)

    第一次知道屋久岛并不是从宫崎骏的动画里,反倒是在我已经决定要去了的时候才知道幽灵公主这部电影的。以前读了一本叫《グーグルで必要なことは、みんなソニーが教えてくれた》(索尼教会了我在google需要的所有事)的书,作者以前是索尼的高,后来因公司内部事分歧离开,做了三年google日本的社,2010年后开始自己创业了他在索尼的程,是很好的一个了解索尼些年跌宕起伏的内部视线读这候我才刚刚了在索尼的第三年,中作者在他从索尼离后去了屋久,深受感。当就想,等我离了也去屋久吧。

    2011年10月1日入,到2016年3月1日,我离了。

    在索尼的四年半,一直工作地很纠结,当然不完全是工作上,可能更多的是个人生活上的纠结,我把它很不专业地混,想生活做出改果第一个冲就用在了工作上。

    在我刚订好去屋久的机票的晚上,熊本地震了。虽然两地相距很,但站在京看,都是南部,略犹豫了一下,是去了。果是,旅行的一切都比我想象的要美好。

    是迄今止在日本国内最好的旅程了。

    2013年的夏天,第一次来九州,从福开始一路搭,到了日本本的最南端佐多岬。2014年夏天越海去了冲。而屋久在佐多岬以南,冲以北。全岛现有人口一万两千多人,20%的面积为世界自然遗产,加上国立自然公园的范更是大到全40%。一下船,眼全是绿色。因屋久几乎整是花岩地,不同于冲那种热带岛屿情,上山脉相远远近近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绿色。啊,我果然是北方人,那种天碧海白沙的南国我来只是视觉上的美而已,但山,土地和森林就能激起心中的宿感。我的愁。

    屋久志是屋久杉,一开始我以是一种杉品种的名称,其不然,树龄在1000年以上的杉才有格被冠以屋久杉之名。跨千年的时间跨度,出在我代人眼前的多是建筑,是文物,是静止了的物体,而屋久杉却是活的生命,它了千年,继续活下去。其中最著名也是几乎称屋久旅游志的是一棵冠以文之名的屋久杉。日本的国歌叫君之代,歌简单,中文有很文雅的翻译为“祝君千万寿,福禄日崔嵬。细石成岩石,山岩长绿苔”,我来白话直译的话会是“我的君主啊,您的国了千代又八千代,直到沙聚成岩,直到岩又青苔”。日本的文化是没有破而立立再破的程,几乎是一脉相下来,直到在小到一个家庭的命也是重承。可想而知,文杉,这样的名字,寄托了多少向古追溯的…愁。代是指日本的旧石器代,棵杉好五十年前的1966年被发现,有人提出它的树龄在七千,即代,后来据取了部分干外侧样本又推测树龄在2500年左右,但也并不确定。

    5月1日到屋久岛时是傍晚了,第二天5月2日凌晨四点从民宿出,到自然登山巴士到登山口。我不会开,蹭了同一个民宿住的四个男生的上一个男生关切地你怎么没有朋友一起来。我撒谎说本来朋友要来因别的事取消了,这样比“我就是喜一个人旅行啊”要理成章一些。前面早已排了好多人,坐到了第四班。去文杉的登山路2/3左右是弃的运输林道,靠山吃山嘛,以前里也是以林砍伐主,登山路上能看到以前村落的址介。最后的1/3路程成坡度大的山路,六点多到登山口,一路拍拍照片,到达绳文杉大概11点,10公里,四个小

     屋久岛因为降水多湿度高,到处长满了绿苔,整座森林连石头都是绿的。树干上的苔上又着生了很多植物,树上长着树开着花。这里的森林不是神秘恐怖,而是非常可爱。小小的苔藓,水珠闪着亮亮的光,树干上开着小小的花。山路虽难,但搭了小小的木梯。也有流水挡路,但可以踏着小小的石头过了小小的溪。是童话故事里的森林。童话的尽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绳文杉。

    路上听到登山向导说:“绳文杉既然粗壮,为什么一直没有被砍伐呢?相信大家看到了它的样子就明白了。”绳文杉虽巨,但不直,树干凹凸不平,哈哈我猜它亲耳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话啦。

    5月3日,狂风骤雨,我的宅女本性就显现出来,躲在房间里看书。这次旅程读了两本书,一本是《夏娃的七个女儿》,讲述用线粒体DNA追溯欧洲人的起源,作者动情地说沿着DNA这条线,一代又一代,千代又八千代,我们的目光凝望到时间深处,直到与旧石器时代的母亲对接。如果绳文杉真的七千岁,那么对于日本人来说,这条线是活的,直到长出青苔,仍会活下去。另一本才读了两章,苏珊桑塔格的《论摄影》,虽然她的名字如雷贯耳,但作品是第一次读,用词太难,读得很慢。

    54日,五点起床看过海上日出后,参加了一个包括我在内四个人的小(老年)团环岛。一开始想的是自行车环岛,但民宿的叔叔阿姨太热情了,已经替我预约上了,我又犯了无法驳人好意的社交尴尬症,不情愿地参加了。没想到,导游爷爷博学又八卦,见到每棵植物都能详尽的介绍一番,而且就着路上看到的建筑物,将屋久岛的历史和现状都八卦了一番,非常有趣。他肯定还很爱看电视,比如哪个明星来参加过环岛自行车赛啦,你看那座宾馆是屋久岛最贵的,是某某明星的老公开的啦之类。这些年不少从东京等城市里移居到屋久岛的人,爷爷说都会里来的人,都喜欢住在山上,抬头能看见海平线,晚上还能看星星。

    行程还包括了自然馆,馆虽不大,但正好上了关于屋久岛森林知识的一课。看到屋久杉的年轮,非常细密,也就是说屋久杉长得非常慢,长得过快的树,容易被台风吹断,断处受到雨水侵蚀易腐,反之脚下土壤贫瘠生长缓慢的屋久杉则树干坚硬,躲过了欲摧之的风,树脂含量高,也能防腐抗菌。屋久島森林从亚热带到寒带亚寒带的垂直分布,是它层峦叠翠背后的珍贵之处。

    过一段叫西部林道的路,这条路穿过的部分是属于世界自然遗产的照叶林带,而这段路是环岛中唯一一段单行道,来往车辆需要缓行慢让才能通过,遇到猴哥猴姐们在路边抓虱子聊天,小鹿低头吃草。导游爷爷说本来这段路要翻修,在岛民的抗议反对下叫停了。而第二天我就会住到了抗议领导者的柴先生家。

    昨天的风雨过后,天晴的很清澈。晚上泡过温泉回去的路上,满天繁星下,一只萤火虫从身边飞过。

    民宿家的小朋友听说我看到萤火虫后,决定出门寻找。于是,我们在黑夜里,ほーほーほたるこい(萤-萤-萤火虫快来)的呼唤了半天,早五月还是天太凉,没有再见到第二只。

IMGP0249

花岗岩地质。瀑布叫千寻,落差约6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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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谙无为之用的绳文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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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动画世界里的绿色。totoro毫无ps痕迹。IMGP0178

这里的鹿个头不太大。IMGP0184

直到岩又长青苔。IMGP0239

照叶林在照叶。IMGP0264

论如何淑女地吃树叶。IMGP0290

杉树风化后的白骨。IMGP0291

层峦叠翠。